她是大家眼中一夜暴富的杭州拆迁户,得到的是拆迁款,失去的却是……

前几天在翻相册的时候，翻出了这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我的爷爷和奶奶。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听爷爷奶奶给我讲以前的事。

而这几天，爷爷一空闲下来就会主动和我重提这些以前的事，我知道，他有点不舍

照片上的茅草屋是用芦苇和木桩、木板搭建而成的。当时中国大部分的农村都是这样的建筑用材。解放后，村里给家里每户人家都分了几亩田，爷爷的童年便在这些田间草丛中度过。这里是杭州，却离繁华很远。

20世纪60年代，茅草屋迎来了他的女主人，成了一个家。翌年，我的父亲出生了，茅草屋还是茅草屋，但多了几分热闹。

父亲告诉我，自他记事起，就已经住在瓦房里了。那几年，村里很多的茅屋都变成了瓦房，杭州的望江门、刀茅巷、天水桥等地方也新建了很多新房子，不过这些新房子都是分给“工人阶级”的，农村的房子还是自己的地自己建。

杭州在变化，但我们家离城市还是很远，山坡、溪流，这些贯穿着我父亲的童年。

从茅草屋到瓦房，再从瓦房到平房。我们紧跟着完成了“农村三部曲”。那时候大家一样穷，吃着大锅饭，但没有人觉得生活有多苦，因为我们的根还在这里，我们的寄托还在这里。

70年代初，杭州的城市化进程开始加速，朝晖新村、青春新村的出现意味着杭州开始有楼房，主城的范围也在向南北两个方向扩大。

但农村和城市还是有一个时间差，80年代开始村里开始出现了小平房，两层楼的小平房也逐渐替代了瓦房，成为农村新的建筑风向。

依稀记得是自己咿呀学语之时，我们一家人就生活在这两层楼的小平房里。小平房的建造是爷爷这辈子比较骄傲的事：当时杭州水泥要去之江水泥厂买，村里要造房子，都是开着拖拉机去买水泥，红砖是半山出的，没有图纸，也没有器械设备，就是告诉泥水匠要造几间，尺寸量出来，地基埋好就开始造了。

杭州在80年代开始又迈上了一个阶梯，我们村划分在杭州的下城区，繁华在临近，城市在扩容。

2002年，小平房光荣下岗了，接替它的是五层楼的小楼房。那年我7岁，对于这里的记忆开始慢慢累计，从读小学直至大学毕业。

这里储藏着我童年时疯玩被训斥的画面；因父母的争吵而淌下的泪水；收到大学通知书而兴奋的尖叫......这一切我经历着，我的父辈、祖辈也经历着，这个小楼房当然也经历着。

家旁边的石祥路也见证着杭州城市边界延伸的速度。2016年7月，石祥路的地面路段从原来的双向四车道拓宽到了双向六车道，为了保证分流的顺畅，建起了高架，完成了通车。

这里俨然成为了主城区，陪伴着爷爷长大的田野以及陪伴父亲童年的溪涧全都消失不见了，换来的是一条条奔流不息的车道以及一幢幢挺拔耸立的高楼。

我们家有一个自己的阳台和院子，爷爷总是喜欢在顶楼种种菜和水果。爷爷的菜园可大了，冬天有吃不完的青菜，夏天有葫芦和辣椒，除了这些，还有好多其他我叫不出的蔬菜。四季更换，那些蔬菜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菜场买过，因为卖的那些都不如爷爷自己种的好吃。而今房子马上要拆迁了，爷爷总是跟我说这些菜没有以前好吃了。

临近拆迁，回忆一片片飞过来。

几个月前，这里还有便民的小澡堂，有天还没亮就开着的早餐店，有拖着车子卖番薯的张爷爷。但是，面对着城市的发展，它们终将消逝。那些曾经再平常不过的日子，终于回不去了。昨天晚上，我原本想好好问下爷爷和房子的故事，但是说着说着，爷爷说不下去了。他告诉我：“老房子，是我的一辈子，就这么没了，没了……”

前几天，村里通知和老村子、老房子拍张大合照，“爷爷们”各个都穿得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的面对着镜头，他们知道这是和回忆留下的最后合影，但回到家中后的木讷、落寞又有谁能分享。

岁月变迁，爷爷见证的不仅是我们的变化，也是这个城市的变化。很多以前的事情爷爷都忘了，但是这个房子有几块砖几块瓦，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村上春树说：“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爷爷和奶奶已经老了，照片上的茅草屋已经变成了五层小楼房。几十年的岁月，上万个日日夜夜。爷爷就像这片土地的守望者一样，看着村里的房子慢慢建高了，杭州的房子慢慢建多了，他很开心也很难过。

70多个年头过去了，爷爷以为他这辈子都会留在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上，可是在他古稀之年，他却要和陪伴他一辈子的地方说再见了，爷爷说：“祖祖辈辈都在这个村里住，这说拆就拆了，给谁都舍不得。”

图：方妍

文：方妍

编辑：刘雨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