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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东方散文奖征文】米|老班车的记忆

2020-12-01 03: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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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东方散文奖征文

老班车的记忆



嘀,嘀,嘀,连着三声长长的车笛,村里所有的公鸡都哑了腔,就听见老班车突突突的声响,空气中浮动起时浓时淡的柴油味,要启程了,一整夜凉气袭身,老班车需要热热身。

黎明前的夜空繁星万点,好似无数惺忪的睡眼,小村周遭的山梁依旧沉浸在浓重的夜色里,又黑又坚实,有如一锭巨大的徽墨。在这高原深处的小村里,一天就这一趟班车,赶车的人都起得极早。在公鸡都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分,在黑黢黢的夜色中,小村的街口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似有人不断地来,又有人来了又走,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偶尔会伴着一声长长的咳嗽,撂下一连串嘱咐的话。

来的人都往古槐矗立的路口聚集,这里是老班车的必停之地。或立或蹲,隔着浓厚的夜色,谁也看不清谁,仅凭着彼此熟悉的声息辨识对方,很快就能清楚哪个是白胡子的老庄,哪个是偏分头的梁子,哪个是田喜的二女子,哪个是联社的蕞小子。这些聚在一起的人,有的去打工,有的去探亲,有的去瞧病,还有的去上学,或者去卖自己的麦谷果蔬,出行的目的不同,行李也就各异,或圆或方,或长或短,或硬或软,或惜若珍宝,层层遮护,或随手一丢,任由挤压,有的索性以行囊为座,一屁股坐在上面,能舒坦一会儿,且舒坦一会儿。

老班车突突地响了好一阵子,此刻又静得一点声息也没有,就闻见柴油的味道愈来愈浓。性子急的人就问,车咋还不来?该不会又耍啥嘛哒了?回话的人就说,急个啥,人上了年纪还得慢三分,何况车呢?安安的!

车还得在等。趁着这一小会儿工夫,便有人相互打问,因何要出这一趟儿的?是要往县城里去,还是要到更远一些的咸阳、西安?言来语去,问者问,答者答,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很快就结了伴,有了同路人,相互就有了照应,不再忧烦旅途的无聊与孤单。这般闲聊是极易被推向高潮的,等待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走……一股昏黄的灯光豁开黢黑的夜色自远而近,近到跟前时竟逼得人睁不开眼,有人受不住又重新退回暗处。吱,哧,咔嗒,短促的三声,车停了,门开了,宽大的车厢横在众人面前,车窗里流泻出蜡黄的灯光,老老少少的面容和身影在灯光里攒动,一个个相跟着上了车,坐的坐,站的站,都还忙着,说的,笑的,吃的,喝的,抽烟的,人多行李也多,座位下、头顶上满是的,体积更大一些的,譬如被褥、木箱、竹筐、自行车等,则需要攀上车后的货梯捆绑在车顶上,虽摇摇晃晃,却经得起几十里路颠簸,从不会散落。

良久,天色已透出微微淡淡的蓝色,人与物才置摆停当,咔嗒,吱,呜,又是短促的三声,车子在始终处于高潮状态的嘈杂声中开动了,一颠一簸地攀上鸡娃岭,绕过牛角湾,冲着东边那一抹鱼肚白去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老班车已经奔驰在距离九嵕山十多公里的黄土坡上,车轮与坡头上的红日一起滚动……经过一段长长的坡路颠簸,一车的人与物似乎都颠牢实了。车厢里,说话的声音仍有,但比起先前却细小了不少,较之更宏大的是浑厚而低沉的鼾声,一缕缕轻柔而清澈的朝晖从车窗里投进来,落在他们的额头、脸颊上,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再看窗外,远远近近的山岭仿佛披了一层艳红的轻纱。

借着渐渐亮堂起来的天色,就看清了这一辆白色的“扬子江”牌客车,车漆斑驳不堪,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车身饱满圆润,宽大的玻璃“额头”上,用红油漆刷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带有些许飞白的粗体字:米家,礼泉,都是地名,一边是乡村,一边是城市,一个单趟四十多里地。车子沿着斜斜的黄土坡一路奔驰,车身愈颠,车窗愈响,咔咔的声响令人生怕,通常胆小的女人是不会临窗而坐的。最是刺耳的该是时断时续的车笛声,响起来尽是破音,与丝丝拉拉的电流声混响在一起极伤耳朵!再说车门,总关不严实,冬天灌风,夏天窜雨,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句顺口溜:关门靠液压,开门靠手拉,要是老咔嗒,抬脚踢两下。但凡坐惯了老班车的人,都听说过这一句顺口溜,可就是没人谈嫌它的破旧。

吱,哧,咔嗒,说话间,老班车载着一车老老少少过了泥河大桥,又绕了一圈三角公园,左摇右晃地停进了县客运站。“睡的醒醒,醒的快下,县城到咧!”司机一声高亢的吼叫,结束了漫长的颠簸旅程。车厢里开始人头攒动,不一会儿就空荡荡的了,下了车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渗入县城的角角落落。

在这座小县城,兴华街最热闹,较像样的几家店铺都在这里。一家百货商店,名叫“新时代”,上下三层,货架上,银色的手电筒,彩色的暖水瓶,黑色的收音机、蓝色的搪瓷碗……柜台上,展开着红红绿绿的碎花棉布,格子床单,大花被面,一块比一块鲜净,一块比一块亮堂,看着又美又喜庆。走过这里的人,都像是看见了自己梦里的生活,光是爱不释手地抚摸一阵子总是不够的,还要眉开眼笑地在脸上贴一贴,这一贴就真把自己贴进梦里去了。来到县城的女人们,大多都会云集在这里,来来回回地看,只看不买,图的就是个喜欢。而男人们的头一站,一定是奔着老马家的秦风楼去了,那是一家牛羊肉泡馍馆,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嘴边油汪汪的,饱嗝一声接一声。坐在里面的人又是掰馍又是喝汤,门外人的肚子就咕噜噜作响,这响声是带着钩子的,钩住就走不了。那年月日子都难,能进去咥一回得有多体面,吃罢舍不得擦嘴的大有人在。

沿兴华街往南边去,就是城里人引以为豪的报时大楼,作为全县第一高度的地标性建筑,着实让乡下人开了眼界,也让人城里人平添了一份傲慢。还有一家照相馆,就在这楼旁边,好似专为乡下人开的,光顾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十分火爆。明净的玻璃橱窗里,挂满了四面八方乡下人的相片,他们或独照或合影,都以报时大楼为背景,喜滋滋,乐呵呵,满脸堆笑。取了相片的人也都是同样的表情,他们一边走一边沉浸在自己纯纯粹粹的幸福当中,根本顾不上城里人是个什么眼神。他们要把城里人引以为豪的报时大楼揣进怀里,带回高原深处的小山村。在那里,这样的一张照片,将会成为一份能够翱翔云端的自豪。那一刻的滋味,久居县城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太阳在天上走,街上的人南来北往地逛荡,大半天了依旧饶有兴致。从这个店铺出来,又从那个店铺进去,买又没买多少,总是看不够,摸不够。就这么个弹丸小城,来一回欢喜一回,来一回新鲜一回,总有他们发掘不尽的魅力,转眼就到了老班车收车的时候,车子出了客运站,一边开一边鸣着长笛,像是一声长过一声的唤声,听见的急匆匆的赶来,没听见的依然慢悠悠地东游西逛,全然没有一点要回的意思,末了,只得大呼小叫地追着车子疾奔一阵子。

一天的县城之旅结束了,人们鸟雀归巢一般蜂拥着挤进老班车,又是满满当当的一车人,又是四十里地的长途颠簸。车出泥河大桥时,太阳已经西斜,天边只余下最后一丝红彤彤的云彩,奔驰的老班车好似一头暮归的老牛,渐渐隐入黄土高原的深处,偶尔一阵风来,隐约地能够听见老班车微弱的笛鸣,嘀,嘀,嘀……

自我记事以来的二三十年间,穿梭于村庄与县城间的老班车,每日满载着村人对外面的世界的无限憧憬出发,又满载着外面世界带给他们的惊异与欣喜而归,来来往往,从未停息。正是因了这不辞奔波之苦的老班车,才使得四五百口的村人不至于遗忘了外面的世界,也不至于被外面的世界遗忘。他们经年累月的劳作在高山围拢的小山村,与视线碰触最多的就是山山岭岭花花草草,处处氤氲着浓郁而清新的自然气息,当这些熟稔的不能再熟稔的物象一下子被整座县城林立的楼宇与繁华气息所取代时,他们的眼目与鼻息陡然间就兴奋起来,甚或一缕淡淡的柴油味也会变得无比香甜。于是,赶一回班车,去一趟县城,就成了无比荣耀的事情!

光阴如梭,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村庄老了,班车也老了,老成了一对暮气沉沉的兄弟。长久的赶车经历,已经储成一道村人永久也无法抹去的记忆。随着时代的变迁,当下的农村,私家车也渐渐地多了,少有人再起早赶班车了。

前些日子,母亲说,村里的班车都快停运了,一日一日地发空车……听罢,忽而无限怀念曾经赶班车的日子!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西安市职工作协会员,文字散见《读者》《思维与智慧》《时代青年》《小品文选刊》《西部作家》《散文世界》《新华副刊》《秦都》《杨凌文苑》等文学期刊。有作品选入《2015年陕西省中考语文模拟试卷》,入编《陕西文学年选.散文卷》《全国青年散文大赛作品集》《读者年度精选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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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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